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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遙遠的年代,奇妙的國度就此誕生,那裡對於貨幣的價值賦予了新的定義,相對於實體所評價的部分,更重視那些無法被衡量的意識價值,甚至可透過他們發明的一種載體,將無形的事物儲存在一種結晶體中,而那些具有意義想法的人物,如果將它具體化或實現,將會帶來更不可限量的利益,甚至會被城市中的居民視為是高成就的人士,就連對於路人的一種善行,亦因為心中有了善意,將會在自己的戶頭產生一筆收益,為了運作這項機制,人民一出生便會植入晶片,以利與貨幣載體產生連結。

 

某個城市的街角開了間「夢想專賣店」,居民無不對它充滿好奇,店主雨果所羅門自然成了眾所矚目的對象,各家新聞媒體爭相報導,但所羅門對自己的事情極為保密,僅希望大家將注目的重點專注於「夢想專賣店」而並非是他,每個人行經此地無不向內探望,專賣店擁有純白色的外觀,上頭有著一顆顆的星星裝飾,展示窗則是使用色彩繽紛的結晶體作為擺設,而那其中的是便是每個人所連結起來的故事-

 

下午三點,有位看似十分纖瘦的青年來訪了這家店,他的眼神空洞,步伐虛浮,當他邁入販賣店忍不住眼睛一亮,終於…他望見店員露娜正在不可思議的望著他。

他佯裝鎮定,取出證件遞給她:「您好,我是班森萊斯,有預約訂作夢想晶體。」

「好的,請稍候。」露娜將證件放在機器中掃描,並核對資料,開始準備後續移植事宜。

班森環視周圍,無一不吸引著他的目光。

精美的玻璃櫥窗內有著分門別類的夢想晶體,亦有一種像是拉霸機的設備,在自己輸入一些簡單的指令後,拉霸機會根據內容隨機顯示夢想,然後提供顧客自由選擇、也有一些以夢想晶體為素材的藝術品、客戶們的使用心得與推薦,甚至在角落設置了吧台等等,簡直就是一個讓人讚嘆、流連忘返的聖地。

班森瞠目的看著,然後視線一隅標示著「二手夢想」更引起他的興趣,他一一掃視那些閃爍的晶光,而在最不起眼的位置有個立牌,上頭寫著「不值一提的夢想」。

他覺得十分納悶,便詢問露娜:「請問不值一提的夢想是指?」。

露娜苦笑著說:「那些是原本的持有人極為迅速放棄的夢想。」

班森瞧著那些晶體的價格與內容,於是…他挑選了一個「在眾人面前演唱」的夢想,他想著反正自己正是個需要動力才來此訂作夢想的,或許增添一個也沒什麼差別。

露娜困惑的望著他:「萊斯先生,您是要同時植入兩個晶體嗎?」

班森確定的表示:「反正我的夢想是讓生活充實,多這個我想是不衝突的。」

露娜想了想:「好的,如果您已確認,麻煩輸入付款代碼與生理辨識,再至轉移機器中入座。」

班森將號碼與手紋輸入到機器中,並進入其所連接的容器,露娜流暢地處理後續:「萊斯先生,恭喜您,等到您今夜入寢後,您挑選的夢想將會啟動,祝福您一切順利。」

班森道謝後笑著走出專賣店,他預感今後的人生將會大大不同。

 

此時,所羅門帶著一束鮮花前往「靈魂堡壘」,即是死者安息的場所,建築物中以地區劃分出無數個立方體空間,並埋藏著眾多逝世者的晶片,上頭雕刻著當事人的姓名與出生、死亡時間,所羅門在其中一枚晶片前佇立著並遞上花束。

「麗莎,我是所羅門,近來好嗎?我們的事業經營得算小有成果,希望妳在天之靈能安穩祥和。」

恰巧一位青年走近、向他搭話:「您好,所羅門先生。」

所羅門與他對視和藹的笑著:「馬修。」

「已經兩年了呢。」他望著晶片說道,亦將他手中的一束花小心的放上。

「是呢,我從未感覺她離開過。」所羅門輕撫著晶片,頗有感觸的說道。

  「您最近還好嗎?」馬修關切的詢問。

  「很好,謝謝你,如今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麗莎,她在世時為了周遭人傾盡所有,沒想到這麼快的就與她天人永隔…」

  「是呢…姐姐的話,她一定是上帝捨不得派往人間的天使。」馬修瞇細了眼低聲說著。

  他們沉默的望著,放任時間無聲的流逝。

  「對了,露娜還好嗎?畢竟她承接了姐姐的夢想晶體,不曉得她目前的狀況如何?」

  「她現在在我店裡幫忙,看得出她頗喜歡現在的生活。」

  「那太好了。」馬修笑了笑。

  「是呢,但不曉得她會不會有想要放棄或改變的時刻…」所羅門略擔憂的說道。

  「就算如此,只要是正向的,我想我們都該祝福她,畢竟意識是珍貴的。」

  「是呢…我們就是處於這樣的世代。」所羅門感慨的說著,就算這個時代,意識能有方法具體化,但畢竟是人類產生的,就永遠可能面臨到轉變的時刻。

 

  某天,一位客人光顧,他要求將現有的夢想做販售,態度相當急不可耐。

  露娜為難的望向他:「不好意思,如果是要販售,需要事先申請,且務必提供親屬同意書」定睛一瞧,那人擁有俊朗的外表,頗為眼熟,似乎在哪裡看過他。

  但那人十分心急:「申請需要一週的時間,有沒有任何例外情形呢?」

  此時,所羅門自旁邊的房門步出,他已經大略的知道情形:「請問有什麼緊急的原因嗎?如果沒有的話,尚請您遵守我們的申請流程。」如果一昧地配合顧客,那是頗危險的一件事。

  那人支支吾吾又躊躇未決「好吧!」於是又急遽地離開。

  兩人對望、不明所以,此時露娜終於記起在報紙上看過他,他是新興演員夏儂洛伊,但為什麼會怎麼緊急的想做夢想販售呢?販售無疑是將夢想移除而交換一定的金額,他目前正炙手可熱,不可能是為了經濟方面的因素吧…

  一週後,夏儂洛伊果然完成申請後又來訪了,他顯得憔悴且失落。

  露娜望著他提交的證件與申請資料瞪大了雙眼:「洛伊先生,您是想成為頂尖的演員吧?可是如此一來您不就無法繼續目前的生活了?」上頭填寫的夢想意識完全與他現有的人生相違背。

  夏儂僅是難受的垂下雙眼,一言不發。

  所羅門緩頰的說:「露娜,我們對於顧客的意願是不能做任何影響的,除非對方需要我們的幫助。」

  此時夏儂艱澀的開了口:「我想你們應該曉得我是誰,但我有我的苦衷…申請的程序也完成了,希望你們不要過問。」

  所羅門聽完便說:「如果您是深思熟慮後下的決定,我們無法阻止您的。」

  夏儂沉思了一會兒:「這是我堅持的。」

  所羅門與露娜只好依照他的請求,開始了移除夢想晶體的動作。

  移除相較植入具有較困難的程序與一定的時程,他們進入地下室,行走大約五公尺,來到一間隱密的房間,眼前有著厚重的鐵門與裝置,夏儂神態遊移、忐忑不安。

  「請進。」所羅門運用眼瞳辨視開啟門扉,裡頭依然像是販賣店擁有的特色-一片白淨的空間,而中央放置了一台大型機器,有種無機質、生硬的感覺。

  所羅門開始操作起機械,夏儂則依照他的指示集中意識凝結夢想晶體,四周異常的安靜,連機器也未有明顯的聲響,僅有耳邊縈繞不去的規律鳴動,但此操作,通常需要相當長的時間,且意識需保持專注與清晰。

  良久,露娜望著時鐘想著他們兩人的狀況,不曉得是不是進展不順利,仍然未完成。

  等到已經準備打烊的時候,已約過四、五個小時,所羅門與夏儂總算現身,所羅門一臉平靜、而夏儂則是面露哀愁與疲態。

  「不好意思,那我改日再來,今日謝謝兩位了。」語畢,夏儂就沮喪的離開了。

  露娜詢問道:「所羅門先生,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呢?」

  所羅門眉頭微蹙:「他的意志搖擺不定、思慮雜亂,因此無法順利的完成。」

  「原來如此…我想他根本是不願意放棄的,明明他才剛起步,說放棄實在太可惜了。」露娜嘆了一口氣。

  「每個人皆有無可奈何的原因,我們就靜觀其變吧。」所羅門若有所思的說著。

  

  班森步入演唱班,大家已經差不多到課,有的人正在閒聊、有的人正埋頭做自己的事、亦有人正在練習發聲、旁若無人的演唱著。

  他緩緩落座,取出樂譜翻開他喜歡的那一首,照著唱起來。

  「…美麗的城市,有著落寞的人,他宛如落葉,飄零在呼嘯而過的風中…」

  此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,他轉頭望去,是一頭紅髮穿著休閒的女性,她眼角有顆痣,讓班森禁不住在意起來、實在好看。

  她表情明亮的說:「我也喜歡這首歌耶!喔,抱歉忘了自我介紹,我是妮可。」隨後她便坐在班森對面的位置上。

  「…我是班森、班森萊斯。」他對這樣的情形有些不自在,顯得有點狼狽。

  「介意一起唱嗎?我想如果有人陪同練習,效果會不錯。」她親切的笑著。

  班森心想怎麼可能會有人拒絕的了,但他依然無法放鬆,只是略為僵硬的頷首。

  「太好了,謝謝!那從這段開始?」於是她望向他手中的樂譜數著節拍。

  然後,平穩又溫柔的聲線冉冉流洩而出,而班森僅是愣著注視妮可。

  她納悶班森為何不一起唱,便用眼神示意,班森才因此回過神,慌張的跟著對方唱起來。

  一句又一句、一段又一段,他彷彿與妮可有了共鳴,班森從來沒有這種感受,甚至發現自己比以往都還要喜悅,明明那是一首悲傷的歌曲,但此時卻擁有與之相反的快樂與充實-班森認為或許這就是夢想為他帶來的正面效應。

  

  彼時,市中心的醫院,一名男子在診療室裡痛哭,眾人皆不知所措,旁邊是他的母親,她潸然的攀扶住他的肩膀:「兒子…沒關係的,放棄吧,未來總會有出路的。」

  男子悲憤的吼著:「不、我試過了,但我無法放棄…難道我不能再嘗試看看嗎?那是多麼的殘忍啊…」

 

  數日後,報紙上出現了一則新聞,內容敘述的是,眾所矚目的新生演員夏儂洛伊,放棄了他即將接演的連續劇,而後記者放了張他離開夢想販賣店的照片,並意有所指的表示,夢想販賣店是一種操作意識的工具,對人類生活提供了方法而有輕易放棄夢想的疑慮。

  露娜望著報導中的文字,覺得憤怒不平,並將報紙拿給所羅門:「所羅門先生,您看到這則新聞了嗎?他描寫的這些實在太不懂得尊重人,且眼界狹小!」

  所羅門似乎早已了然於心的說著:「那是因為許多人看事情仍然相當主觀,他們只以事情的一部分來判斷,而不了解全貌,甚至認為自己所知道的就是正確的。」

  「怎麼辦呢…萬一影響到日後的經營…」她不安的捏緊了手上的報紙。

  所羅門拍了她的頭:「放心露娜,如果人們需要我們,我們自然能存續下去的。」

  「但是報導呢?難道放著不管?」

  「我們的作用在於引導人們發掘內心的夢想,之後是否要實現、如何實現,就端看每個人了,如果大家對於夢想皆有明確的選擇與堅持,那我們則該慶幸那天的來臨。」

  露娜沉思了一會兒:「好的…我相信所羅門先生。」

  「露娜,妳還記得麗莎移植給妳的夢想嗎?」

  「我記得,是想要盡力幫助世間迷惘的人們。」

  「這個夢想相當遠大,但實現的方法亦有許多方法,所以妳不用擔心。」

  露娜否定的表示:「不…我是在擔心所羅門先生,如果販賣店無法經營,您以後怎麼辦呢?」

  回想過去,所羅門望著牆上有幅精緻的獎狀,那是當有人以具創造性、意義與價值的想法實現後所獲得的榮耀,而他也曾在那段時光中享受了烜赫一時、極為風光的境遇。

  他笑著說:「我們活在意識價值的時代,其實那比從前的物質社會還要容易存活呢。」

  露娜不太了解所羅門的意思,但她從他的眼神感受到一種亙古流存的信念。

  

  班森與妮可在演唱課結束後,一同在路上走著,妮可先行開了話題:「班森,你是不是一直在注意我?」

  班森心虛起來,這問題來的太突然、直白,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,如果現在表白,似乎並非好時機,他也未有心理準備。

  「…如果是我誤會的話,我很抱歉,只是我發現你好像三不五時會與我對上眼。」

  他慌張的說:「不、抱歉的是我才對…只是因為妳唱得很好,想說何時可以跟妳一樣?」

妮可笑著回:「真的嗎?謝謝你,那你呢?對這陣子有沒有什麼心得?」

班森邊回想邊說道:「嗯…會有種不可思議的感受,但在眾人面前表演仍然很緊張。」

「是呀,那你為什麼會喜歡演唱?」妮可好奇的詢問。

但班森一個字也說不出來,他不認為直接坦承移植而來的夢想是適當的。

妮可覺得有點奇怪,又呼喚了他。

他嚇得連忙轉移話題:「對、對了,妳知道夢想專賣店嗎?」話一脫口而出時他就後悔了。

「你是說雨果所羅門開的店?知道呀。」

「妳覺得如何呢?」他惴惴不安。

「我嗎…我覺得挺詭異的,雖然許多人都認為那是夢幻又充滿希望的事,但我總覺得那滿不合常理的。」

班森覺得驚訝又失落:「原來如此…」內心的打擊漸漸擴散,他覺得這樣的自己是否在妮可眼中來看,也是負面的評價…

「班森,我往這裡囉,再見。」妮可笑著揮手,便轉身往左方的叉路前進。

而班森仍然對剛才的對話十分在意,且在妮可詢問他為什麼對這方面有興趣的時候,他的內心受到了強烈的衝擊,因為他根本無從回答,一種空虛與挫敗感盤旋在他的心頭、久久不散。

 

數日後,夏儂洛伊開了說明記者會,原來他罹患了漸凍人症,所以才取消此次出演的機會,但他依然會參演舞臺劇的短期演出,並盡力將他的作品展現給支持他的觀眾,亦同時澄清與夢想專賣店毫無關係,僅是因為自己那時候想尋求解脫。

露娜看著記者會的轉播,一邊向所羅門低落的說:「原來他是因為這樣才想放棄…當時我還以為他可能受到什麼挫折才有這個打算…而想勸退他的。」

所羅門則嘆了一口氣:「真實的夢想一旦確認,是無法透過他人去動搖的,就算如此,那也是必需得由當事人自己去化解的了。」

露娜突然想到一件事:「那所羅門先生,您的夢想是什麼呢?」

他望著露娜又瞧著店內的那些夢想晶體,溫柔的說:「我的夢想就是讓人們看清楚夢想有多麼麼的珍貴。」

於是露娜也露出會心一笑,她決定將來挑選個適當的時機,也告訴所羅門先生她未來的計畫。

 

週五,晚間下起了大雪,班森決定前往夢想專賣店,卸除被植入的夢想晶體,然後與妮可坦白。

他走進店裡,但露娜與所羅門發現他的時候並不怎麼驚訝,似乎已有心理準備他會再來訪的。

班森深呼吸了數次:「抱歉,我想做移除晶體的動作。」

露娜驚訝又好奇的詢問:「為什麼呢?」

他停頓了一下,回憶起數月以來的感覺:「我已經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,如果沒有夢想,那就該多勇於嘗試任何事物,而當初植入夢想晶體的動機也消除了,反而人家詢問我、我再也不會無法答覆了。」

所羅門貌似相當欣喜,端來了一杯熱茶:「班森…您之後會有什麼計劃呢?」

班森臉上盡是生氣蓬勃的表情:「我會再繼續學習演唱,也會再嘗試未接觸過的事物,而且…也不會再對自己重要的人說謊了。」

所羅門與露娜互相對視了一下,所羅門便笑著說:「是的,如果您沒有任何想實現的夢想,那就是多讓自己有不同的嘗試,至少您踏出了改變的第一步,而且更令人讚賞的是,您並非再依靠夢想晶體,而是出於自己的意識作出選擇,那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回饋了。」

露娜亦肯定的點了點頭。

班森備受感動、他握緊所羅門與露娜的手:「謝謝、真的謝謝你們,這是我至今為止聽到最動人的話了。」

於是,他們歡笑著,並慶祝班森人生的新篇章,所羅門心想或許會有那一天,當人們真摯的尋找並實現心中的那股渴望時,夢想專賣店也就會迎來謝幕的時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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